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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(第1页)

倪向东的暴起是无法预料的,因而也算不得是她的错。无论是道德上,还是法律上,她都是无可指摘的完美受害者。迷雾散去,水落石出,真相似乎愈发清晰。可真就如此吗?一桩桩往事虽拼凑得起来,可孟朝总隐隐觉得,哪里不对劲,就好像刚逃出上一个陷阱,又步入了下一个圈套。“没想到会这么顺利,”童浩没心没肺地乐,晃晃伞柄,甩了他半肩的雨,“这才几天时间,眼瞅着就要破案了。”“你不觉得太顺了吗?”孟朝挪挪身子,自然地移到雨伞正中,试图将童浩顶去伞外,“吴细妹吐露的信息太多了,反倒有点假。“再说了,她如果真害怕倪向东报复,不更应该早点寻求帮助么?怎么还替他隐瞒呢?”“吴细妹有问题?”童浩嘀咕着,浑然不觉自己脑袋已经淋在雨里,“我倒是觉得,她说的挺实在啊,没什么大破绽。”“真假参半,这样的谎言最难识破。”孟朝扭头,四下打量了一圈,伸手去摸烟。“而且,她摘得太干净了,完全置身事外,挑不出一点毛病。”“诶?”童浩忽地意识到了什么,“头儿,话说你什么时候取的曹天保头发?我一直在旁边站着呢,愣是没发现。”“头发是你的。”“嗯?”孟朝从裤兜掏出刚才用来威胁吴细妹的那几根头发,随手丢进风里。“我诈她呢,没想到,还真给套出来了,这说明——”手机铃响,盖过了风声,也截住了孟朝的自我吹嘘。他瞥了眼屏幕,是副队长马驰华打来的。“喂,老马。”“小孟,哪儿呢?”雨声渐紧,孟朝立住脚,捂住半边耳朵。“我跟小童在追吴细妹这边呢,怎么?”“回来吧,我们收到个包裹,里面这东西吧,得你过过眼。”“什么玩意?”他伸手拎住童浩后脖领,向后拉了几步,伞也跟着挪了回来,“危险吗?”“倒是不危险,就几张照片。”会议室没人说话,个个低着头,来回传看那几张照片。拍得匆忙,光线也不好,影影绰绰,像是恐怖片里的一瞬。斑驳的木窗框,脏污的墙,看着仿佛正是荒山上那座废弃小屋。照片里的倪向东,一脸错愕地望向拍照人,在他脚边,依稀可见半敞的木箱,里面是曹小军的一截小腿。几张照片大同小异,主角都是倪向东和箱子,似是连拍。“谁寄的?”孟朝把照片递还给老马。“不知道,”老马一张张拢起来,“我猜是想寄给吴细妹的,但是弄错了地址,送到隔壁李老太太家去了。“老太太打开一瞅,直接吓蒙了,赶紧打电话报警。“这不,转了一圈,最后又到咱这儿了。”“会是谁拍的呢?”童浩望向孟朝,孟朝仰头望向天花板。“难不成,倪向东抛尸现场,还有第三个人在?”“如果真有人目睹了全程,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们呢?”“不好说,估计是怕打击报复吧。”孟朝敲着太阳穴,“谁呢?又认识倪向东,又知道曹小军和吴细妹是夫妻,有胆拍照,但又没胆报警——”楚笑趴在桌上,两拳相叠,抵着下巴。“不管怎么说,这案子定性了吧?眼下人证物证俱全,杀曹小军这事,倪向东可是赖不掉的。”“不止是曹小军,”陈更生叹口气,递过来一叠资料,“我跟老陈,还有派出所其他弟兄,这几天就没合眼,转遍了大半个浮峰——”“然后?”他将材料拆开,依次排在桌面,示意众人看清。“死者刘呈安,是浮峰当晚的值班保安。“尸体找到了,山坳里的一棵枯树底下。衣衫凌乱,只穿着秋衣秋裤,外面的保安服,应该是被倪向东剥走了。“手脚折断,整个人被塞进木箱里,不过,致命伤在头部。“我们找到时,面部残缺严重,估计是被山上的野生动物啃食造成的。”

陈更生搓搓脸,声音也跟着坠下去。“刘呈安是家中独子,父亲中风,常年瘫痪在床,”他深吸一口气,“今早,已经通知他妈来认领了,这会儿应该已经,唉,应该已经见着了。”“才22岁,”老马摇摇头,“无妄之灾。”孟朝将材料盖在脸上,一言不发。桌上摊着几组刘呈安的证件照,极精神的一个小伙子,笑容灿烂,生着两颗不齐整的虎牙,显得稚气。“没完呢,还有李清福,”老马晃晃孟朝肩膀,“夏洁刚才来过了,说已经进行过酒精、毒物、病理筛查,发现事发当晚,李清福既没有喝酒,也没有中毒,更不是死于心脏病。”孟朝将材料移开,张眼望着他。“死于脑出血。”“脑出血?”“颅底骨折,初步判断,是大力撞击石头所致,而且——”老马清清嗓子,“而且不止一次,后脑多处损伤,至少撞击三次以上。”“手法跟刘呈安有点像啊,都是头部撞击,”童浩分析,“会不会是倪向东晚上想来杀吴细妹灭口,结果撞到了李清福。为不暴露行踪,直接下了死手?头儿,咱要不要并案处理?”“这也只是我们的推断,还得继续搜集实打实的证据才行。”孟朝扭向楚笑,“你那边呢?”楚笑一连几日也没有回家,吃喝拉撒都在局里,人憔悴了一圈,此刻强打精神,坐直了身子。“孟队,按你说的,这两天我跟南洋省定安县的派出所联系过,也详细调查过三个人的底细。“跟吴细妹交代的基本一致,倪向东和曹小军是当地有名的混混,从少年时代起,就靠坑蒙拐骗为生,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。“特别是倪向东,口碑极差,心狠,手黑。成年以后,曹小军逐渐收敛,但倪向东却愈发过分,交往牵扯的人也是越来越危险,当地人对他又恨又怕,敢怒不敢言。”“这么招人烦吗?”“何止是招人烦,很多人直言,说他干得那些伤天害理事,挨十次枪子都不够。”“但是——”孟朝低头翻找,“我在资料里,没看到倪向东的案底——”“对,这个也是我要说的重点,”楚笑提高了音量,“倪向东不容小觑,绝对是个狠角色。“非常之狡猾,善于揣度人性,也极其擅长钻法律空子。“虽然他跟曹小军一起混社会,可每次犯事被抓的都是曹,他反倒是干干净净,一点案底也没留。“当地警方说,很多事情怀疑是他做的,苦于没有证据,愣是拿他没办法,让他屡次逃脱。”孟朝又想起在浮峰的那次交战,想起夜色中大开着的窗。倪向东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演戏。“这次,不会再让他逃了,”他下意识折断手里的烟,“绝对要抓住他。”会议室大门猛地推开,队员小张气喘吁吁地冲进来。“接到群众报警,说是在城郊发现了倪向东。”恩惠报警人说,看见倪向东进了院,再没有出来。杂院在城郊,红砖砌的围墙后面,连着一片田。时值隆冬,土地荒芜,几个低矮的大棚软塌塌地趴着,破损篷布用胶带缠绕,在风中猎猎作响。一马平川,想要藏人不容易。可孟朝宁愿谨小慎微,因为他知道,自己要对付的,不是普通人。行动小组的成员们围成一个圆,将院落裹在中间,包围式逼近,渐渐收拢。孟朝带着四个人,疾步进了大院。左侧是仓库,墙上挂着耙子,地上堆着苞米,右侧一株枯树,几只散养鸡围着打转,咕咕低鸣,忽闪着翅膀逃窜。院子中央靠后,落着长方形的水泥平房,门上倒贴着个缺了角的菱形福字。屋内悄然无声。孟朝和童浩快步上前,分立房门两侧,眼神交流,心领神会。深呼吸,抬手正待叩击,门,却径自开了。可走出来的人,并不是倪向东,而是个陌生老汉。藏蓝色中山装洗得泛白,敞着怀,露出里面油亮的黑棉袄。皴裂大手扶住门框,强撑住身子,趿拉着解放鞋的脚,艰难迈过门槛。“是我报的警。”老人头发灰白,黝黑瘦削,似一截枯木,面颊上皱纹堆叠,看不出具体年纪,唯有两颗浅褐色眼珠,间或一转,泛着丝热乎的活人气。“你们不用找了,”童浩抬脚要往屋里冲,老人一把薅住他胳膊,“他不在这儿,不在屋里。”“人往哪儿逃了?”≈lt;divstyle=”text-align:center;”≈gt;≈lt;script≈gt;read_xia();≈lt;script≈gt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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